“洮州临洮”考辨——兼谈唐...象“临洮”之由来及误释问题_范卫平.pdf

第 27 卷第 6 期（2022）Vol27 No.6（2022）收稿日期：2022-09-06基金项目：甘肃省高校科研项目“西北民族走廊藏汉杂居区文化生态研究”（2013A123）。作者简介：范卫平（1963），男，甘肃卓尼人，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河洮岷文化。“洮州临洮”考辨兼谈唐诗边塞意象“临洮”之由来及误释问题范卫平1，赵泳鑫2（1.甘肃民族师范学院 河洮岷文化研究中心，甘肃合作 747000；2.昆明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昆明 650000）摘要：中国历史上有三个不同阶段行政建置及地名的“临洮”，即“岷县临洮”“洮州临洮”“狄道临洮”。从隋末至元初，“洮州临洮”之称约700年。因此，古人所谓洮砚出自“临洮”者，犹言出自洮州。有人称“洮砚就出产在古时的临洮、现今的岷县”“洮砚自古出岷县”，这是不能成立的。洮州临洮是唐与吐谷浑、吐蕃争战的前沿战区，唐在洮州临洮设立“临洮郡（洮州）都督府”长达96年之久，这是唐诗边塞意象“临洮”出现的现实背景，唐诗“临洮”即指洮州，今人注为“今岷县”或“今临洮县”者，均误。关键词：洮州；临洮；唐诗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9020（2022）06-03108秦之临洮县，即今甘肃省定西市岷县，是长城西起之首，这为人熟知；金元明清至今，在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古称狄道）设临洮府、临洮县，故称狄道为临洮，这也为人熟知；但少有人知道，从隋末到元初的约700年间，古洮州（今卓尼和临潭）也称为临洮，曾在这里设临洮郡、临洮镇，吐蕃又长期称为“临洮城”。许多学者将唐诗中的“临洮”误注为“今岷县”或“今临洮县”，而不知唐诗边塞意象“临洮”是指洮州。另外，南宋赵希鹄 洞天清禄集 有洮砚出自“临洮大河深水之底”的记载。有人认为“元以前，临洮的称谓就专指现在的岷县。元以前的所有文学艺术、历史及各种资料所记录的 临洮，全都是以现今的岷县为基准地域对象的”1。所以，“洮砚就出产在古时的临洮、现今的岷县，证据凿凿，毋庸置疑”1255，从而提出所谓“洮砚自古出岷县”说，引发了卓尼县与岷县长达二十余年的“洮砚产地之争”。因此，有必要对历史上的“临洮”作一考辨，以正误说。一、临洮：三个不同历史阶段的地名中国历史上有三个不同阶段行政建置及地名的“临洮”，分别是“岷县临洮”、“洮州临洮”和“狄道临洮”。“岷县临洮”，是指从秦汉到隋末，以今甘肃省定西市岷县为治地的临洮县、临洮郡。秦王赢政八年（前239）置临洮县。北魏太武帝真君六年（445）置临洮郡（辖龙城、石门、赤水三县，属河州）。西魏文帝大统十年（544）始置岷州，后世因之。隋炀帝大业三年（607）至隋恭帝义宁二年（618）的11年间，其地又改名为临洮县。隋恭帝义宁二年复置岷州，改临洮县名为溢乐，“从此以后，作为地名的临洮便和岷县地域脱离了关系”1252。从秦王赢政八年（前239）至隋恭帝义宁二年（618），“岷县临洮”历时857年。隋末之前历史文献中的“临洮”，和此后历史文献中上下文语境是与长城、秦汉相关联的“临洮”，是指今岷县。“洮州临洮”，是指从隋末至元初，以今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临潭县和卓尼县为治地的临洮郡、临洮镇和“临洮城”。北周武帝保定元年（561），于吐谷浑洮阳城置洮阳郡，寻立为洮州，后世因之。隋炀帝大业三年（607）置临洮郡，郡治美相（今卓尼县喀尔钦镇阳巴村）。唐高祖武德元年31第 27 卷第 6 期（2022）Vol27 No.6（2022）（618），隋临洮郡归唐，武德二年（619）复置洮州。唐太宗贞观四年（630），洮州移治洪和城（今临潭县新城镇），以美相（今卓尼县喀尔钦镇阳巴村）置临洮镇，次年废2。贞观十二年（638），于洮州博陵县（今卓尼县柳林镇）故地复置临洮镇，次年改为安西府。唐玄宗天宝元年（742）至唐肃宗乾元元年（758）的16年间，洮州又改置临洮郡。唐代宗宝应元年（762）吐蕃攻占洮、秦、成诸州，广德二年（764）入大震关（陕西陇县），尽陷陇右之地，此后，吐蕃称洮州为“临洮城”。北宋时，洮州临洮被宋收复，大观二年（1108），宋徽宗诏令改吐蕃“临洮城”仍旧为洮州。这样，以“临洮城”称说洮州之地逾时1108-762=346年。如果从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废洮州建临洮郡算起，到北宋徽宗大观二年（1108）改吐蕃“临洮城”仍旧为洮州，“洮州临洮”之称，历时1108-607=501年。然而，实际情况是，直到宋末元初，仍以“临洮”之名称洮州。如金朝董师中 自临洮还 诗有“临潭仍是汉家城”句，诗称临潭为“临洮”；又如 元史 本纪 宪宗 和 世祖一列传 郑鼎列传 郝经 等，均记载1253年忽必烈南征大理，“秋八月，师次临洮九月壬寅，师次忒剌，分三道以进”3。这里的“临洮”即洮州（实为临潭县新城镇），“忒剌”即今甘肃省迭部县达拉沟。又，成书于元英宗至治二年（1322）的 文献通考，在秦汉“临洮”下注曰“和政郡”（即岷县），在“洮州”下注曰“今临洮郡”，仍沿袭唐宋旧称。如此说来，若从隋炀帝大业三年（607）改置洮州为临洮郡算起，到元初，“洮州临洮”之称，历时1253-607=646年或1322-607=715年之久，概言之约700年。“狄道临洮”，是指自金元明清至今，以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为治地的临洮府、临洮县。汉设狄道县，属陇西郡。前凉改置武始郡。隋初，并废武始郡，狄道县属兰州。炀帝时，属金城郡。唐初，改属兰州。天宝初，属金城郡。天宝三载（744），分金城郡置狄道郡。乾元初（758），改为临州，故唐宋时人有“临州狄道郡”之称。宝应初（762），陷于吐蕃，号“武胜军”。宋熙宁五年（1072）收复，改为镇洮军，寻改熙州，治狄道县。金熙宗皇统二年（1142），改宋熙州为临洮府，府治狄道县，即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其后，元、明、清均设临洮府，府治均在狄道县。清乾隆五年（1740）临洮府由狄道县迁兰州，改称兰州府，升狄道县为狄道州。中华民国二年（1913），降狄道州为狄道县，十八年（1929）1月1日，改狄道县为临洮县4。从金元明清至今，以“临洮”指称今甘肃省定西市临洮县，有20221142=880年。二、临洮：洮州别名700年“洮州临洮”之称约700年，有史料可证，兹引述如下。（一）唐朝人的记载唐 魏徵等 隋书 志 地理上：“临洮郡（后周武帝逐吐谷浑，以置洮阳郡，寻立洮州。开皇初郡废）统县十一，户二万八千九百七十一。美相（后周置县，及置洮阳郡。开皇初郡废，并洮阳县入焉。大业初置临洮郡）。”5唐 李延寿 南史 列传 陈宗室诸王：“武陵王伯礼，字用之，文帝第十子陈亡，入长安。大业中，为临洮太守。”6（二）后晋人的记载后晋 刘昫等 旧唐书 志 地理三：“洮州，下。隋临洮郡。武德二年，置洮州。永徽元年，置都督府。天宝元年，改为临洮郡。”7旧唐书 李晟传：“李晟，字良器，陇右临洮人。（大历）四年，吐蕃围灵州，抱玉遣晟将兵五千以击吐蕃出大震关，至临洮，屠定秦堡。”73661柳宗元 柳河东集 代李愬襄州谢上任表 注：“愬，陇右临洮人。”8柳河东集 为柳宗元好友刘禹锡编纂。“陇右临洮人”，可能是唐人言李晟、李愬父子籍贯的惯称。（三）宋朝人的记载宋 宋祁、欧阳修 新唐书 志 地理四：“洮州临洮郡，下。本治美相，贞观八年徙治临潭。县一：（有府一，曰安西；有莫门军，仪凤二年置；西八十里磨禅川有神策军，天宝十三载置。）临潭。”9新唐书李晟传：“李晟，字良器，洮州临潭人由大震关趋临洮，屠定秦堡（贞元）七年，以临洮未复，请附贯万年，诏可。”94863，4872旧唐书 成书于后晋开运二年（945），去唐朝灭亡不远，资料来源丰富，也因袭了唐人称籍之惯例。116年后，成书于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的新唐书 则用宋人的称法，曰：“洮州临潭人”。新唐书 志 兵：“初，哥舒翰破吐蕃临洮西之磨环川，即其地置神策军，以成如璆为军使。”91332宋司马光 资治通鉴唐纪玄宗 天宝十三范卫平，赵泳鑫：“洮州临洮”考辨32第 27 卷第 6 期（2022）Vol27 No.6（2022）年甲午，公元七五四年：“三月哥舒翰亦为其部将论功，敕以临洮太守成如璆秋，七月，癸丑，哥舒翰奏，于所开九曲之地置洮阳、浇河二郡及神策军，以临洮太守成如璆兼洮阳太守，充神策军使。”10宋 郑樵 通志 地里略 四渎：“枹罕，河州也临洮，洮州也洮水，出临洮西羌中，北至枹罕东入河。”11（四）元朝人的记载元马端临 文献通考四裔考十一吐蕃：“哥舒翰于是置神策军于临洮西、浇河郡于积石西宝应元年，陷临洮，取秦、成、渭等州。明年，使散骑常侍李之芳、太子左庶子崔伦往聘，吐蕃留不遣。破西山合水城。明年，入大震关，取兰、河、鄯、洮等州。于是陇右地尽亡。”12元脱脱等 宋史志地理三陕西：“洮州。唐末陷于吐蕃，号 临洮城。熙宁五年，诏以熙、河、洮、岷、通远军为一路，时未得洮州。元符二年得之，寻弃不守。大观二年收复，改 临洮城仍旧为洮州。”13（五）明朝人的记载明宋濂等 元史本纪宪宗 载：“二年壬子（1252）秋七月，命忽必烈征大理八月，忽必烈次临洮。三年癸丑（1253）九月，忽必烈次忒剌地，分兵三道以进。冬十二月，大理平。”14元史 本纪 世祖一：“岁癸丑（1253）夏六月，入觐宪宗于曲先恼儿之地，奉命帅师征云南秋八月，师次临洮九月壬寅，师次忒剌，分三道以进。”1458-59“临洮”即洮州，“忒剌”即今甘肃省迭部县达拉沟。忽必烈大军是在今临潭县新城镇屯集，然后南渡洮河，从今卓尼县大峪沟进入，翻过迭山，走今迭部县达拉沟，到四川诺尔盖县，然后分兵三路南下云南。（六）清朝人的记载清毕沅 续资治通鉴宋纪徽宗：“大观二年、辽乾统八年，夏，四月甲辰，童贯遣统制官辛淑献、冯瓘等复洮州。五月辛亥，以复洮州功，赐蔡京玉带。丁巳，以童贯为检校司空、奉宁军节度使，赏收洮州、积石功也。壬戌，诏 临洮城 依旧为洮州。”15（七）在唐、宋人以“临洮”称“洮州”的同时，“岷州”则称“和政”唐 杜佑 通典 食货 赋税下：“和政郡（贡龙须席六领并青黄色，今岷州）临洮郡（贡麝香十颗，今洮州）。”16通典州郡四古雍州下：“临洮郡洮州（今理临潭县）大唐为洮州，或为临洮郡。和政郡岷州(今理溢乐县)大唐复置岷州，或为和政郡。”16922唐 李吉甫 元和郡县图志 陇右道上：“岷州，和政。管县三：溢乐，祐川，和政。”“洮州，临洮。管县二：临潭，美相。”17宋 李昉 太平御览 州郡部：“洮州。十道志曰：洮州，临洮郡。”“岷州。十道志 曰：岷州，和政郡。”18（八）元英宗至治二年（1322）刊印的 文献通考，注“洮州”曰“今临洮郡”，仍然延用唐宋旧称，如此，则“洮州临洮”之称为 1322607715 年文献通考四裔考十一吐谷浑：“吐谷浑后周明帝武成初，夸吕寇凉州，诏贺兰祥率兵讨破之，又攻拔其洮阳、泥和二城，置洮州(今临洮郡地)而还。”122621综上所述，唐李延寿 南史、唐魏徵等 隋书、唐李吉甫 元和郡县图志、唐杜佑 通典、后晋刘昫等 旧唐书、宋司马光 资治通鉴、宋宋祁、欧阳修 新唐书、宋郑樵 通志、宋李昉太平御览 州郡部、元马端临 文献通考、元脱脱等 宋史、明宋濂等 元史、清毕沅 续资治通鉴 等文献，均记载从隋末、唐、宋、元初，行政建置概念中的“临洮”即“洮州”，或谓之“洮州临洮郡”，与岷州无涉；同一时期，“岷州”与“和政”互为别名，称“岷州和政郡”。三、洮州临洮：唐蕃交战的前沿战区从前面引述的相关资料中可以看出，唐代的洮州临洮战事频发。唐代陇右道，下设三大都督府以御吐蕃，即：西平郡（鄯州）都督府、天水郡（秦州）都督府、临洮郡（洮州）都督府。临洮郡（洮州）都督府所辖之地，是唐蕃交战中最靠近中原的前沿战区。临洮郡（洮州）都督府的沿革，是由秦州总管府发展而来，其大致情况是：唐高祖武德元年（618），隋临洮郡归唐；武德二年（619），复为洮州，并析临洮郡所辖合川、乐川、叠川三县，置叠州；同年置秦州总管府（619621），辖秦、渭、岷、洮、叠、文、武、成、康、兰、宕、扶等12州，直属中央；武德四年（621），置岷州总管府（621624），33第 27 卷第 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