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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魔力
相机
魔力相机
李谦
莫婕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生意清淡。这几年,在本职工作以外,她迷上了摄影,而且经过名师指点,功力不俗。
这一天她出去街拍,车子熄了火,她无意间一抬头,眼前是一家专卖照相器材的店铺,莫婕心里一动,下车走了进去。店老板是个年轻人,热情地向她推荐各类最新款机型,可莫婕的眼睛落在一个角落不动了。
角落里躺着一个徕卡M8型相机,旧的,套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相机拿到手里,莫婕心里一动,仿佛是用过很久的老伙计,熟悉又亲切。店老板说,这是附近小区一个女人放在这里寄卖的,一口价5000元。
莫婕毫不犹豫,简单调试后赶紧付账,抱着相机急急忙忙离开了。要知道,虽然是几年前的旧机型,可徕卡相机是保值的,这机子买的时候起码要两三万,捡了大廉价了。
接下来的几天,莫婕抱着徕卡到处街拍。这一天,她回到小区碰上邻居老郑出来遛狗,正是夕阳西下,漫天都是火烧云,老郑的白发和雪白的狗毛都镀上了一层金红的色泽,莫婕掏出相机要给他们合影,老郑乐呵呵摆起了pose,莫婕的眼睛盯住显示屏,手却哆嗦了一下,相机差点儿掉下去。
屏幕上老郑的位置出现一具骷髅!
莫婕揉揉眼,抬头看了看笑呵呵的老郑,再次看向显示屏,没错,大狗,梧桐树,马缨花,一切正常,只有老郑的位置是一具骷髅。
她压抑着内心的疑惑和惊慌,抱歉说相机出了毛病,老郑也不恼,乐呵呵牵着狗出了小区。
莫婕定定神回了家,拿过相机反复摆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翻开搜索,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她看看摄影群里那个叫“和风〞的网友暗淡的头像,心里又是一酸,唉,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出现了,否那么一定会帮自己答疑解惑。
天黑了,莫婕暂时丢下疑惑,打算做口饭吃,楼下突然喧嚷起来。莫婕下楼来到小区门口,眼前的一切让她目瞪口呆,老郑死了!
老郑遛狗回来,在小区门口被一辆超速行驶的车撞倒,狗没事,老郑当时就咽了气。
莫婕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一口气跑回了家。
徕卡静静地躺在茶几上,莫婕不敢碰它一下。
第二天,莫婕跑到出售徕卡的店铺,问这个相机的由来,小老板说不知道,莫婕想,也许他是怕自己退货,于是就笑着说:“相机里有一些原主人的照片,看样子很有纪念意义,请您转告她一声。如果能帮我要到她的联系方式,我会付给你信息费。〞
店老板容许了,还留下了莫婕的。
过了好多天,莫婕忍不住又用这个徕卡拍片,没方法,这机子的感觉太好了,好在那以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这天,莫婕来到一个民俗小镇自驾游,兴致勃勃地用徕卡捕捉那光和影的艺术。在拍一道清溪里的鸭鹅时,一对时尚男女出现在镜头里,莫婕正打算等他们过去再拍,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镜头里的女郎变成了骷髅!
莫婕手一哆嗦,女郎和男伴已经走过去了,镜头里只有那愉快游弋的鸭鹅。莫婕一咬牙,掉转相机对准女郎的背影,没错,尽管那身子依然裹着光鲜的衣饰,可脖子以上顶着的,确实是一个骷髅头!
再次出现这一幕,莫婕的恐惧轻了一些,她跟上这对男女走进一家宾馆,看他们开了房,莫婕也开了一间。
莫婕一夜睡得很死。被走廊里杂乱的脚步声吵醒时才知道,那个女郎凌晨时分被杀,凶手是一起来的那个男伴,因为一件小事两人起了争执,男友失手杀死了她。
莫婕终于确信,无意中买的这个二手徕卡相机,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可以预知人的生死。很快她就摸清了规律,但凡在镜头里红光满面并且额心放出隐隐白光的,寿命都长着呢,如果罹患恶疾,镜头里的影像会面色惨白,额心发黑,而那些濒临死亡的人,会在显示屏里出现骷髅。
莫婕决定,运用这个魔力相机拓宽自己的事业,她在报纸上打了大幅广告:易经测寿,不准不要钱。
刚一开业,网上和咨询的顾客就很多。在准确地预测了几个重疾患者的生命走向以后,她的工作室开始人气爆棚。
这一天工作室刚开门,进来两位前一天网络预约的顾客,那充满性感魅力的少妇网名“彩云之南〞,扶着她的外国丈夫来测寿。那外国老头高大强壮,满脸红光,出现在相机里的那张脸神采奕奕。莫婕从玻璃后走出来告诉“彩云之南〞:“放心吧,你老公起码能活到90岁。〞
“彩云之南〞听了这句话,快乐得在丈夫脸上亲了一下,可莫婕敏锐地捕捉到,她笑得弯弯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清楚是惊讶和气恼。莫婕回到室内,那架相机突然一震,开始对着门口的夫妻俩啪啪拍个不停。莫婕心里一动,赶紧拿起相机对准他们的身影狂拍。等到那对夫妻走了,莫婕去看拍过的片子,又一次惊呆了。
相机里的几十张照片并不是门口的夫妻俩!那背景是一处断崖,莫婕认出来了,正是几百里外一个正在开发的景区,一个男子俯在断崖上端着相机拍摄,一旁站着一个时髦性感的少妇,正是“彩云之南〞。
接下来的图片让莫婕心惊肉跳,“彩云之南〞狠狠地推了男人一把,专心拍摄的男子毫无提防,跌下悬崖。接下来的图片就是崖下,男子满脸是血,怀里仍然抱着相机。图片清晰极了,那相机正是自己这款二手徕卡M8。
莫婕给小店老板打,告诉他,自己用这架徕卡拍的片子获了大奖,这是她的幸运机,所以要拿出奖金的十分之一送给他以及相机原主人,表示感谢。店老板的声音惊喜异常,说正好那个女卖家出现了,约莫婕见面。
莫婕赶到小店,不出所料,坐在小店里的正是“彩云之南〞,她就住在小店附近的紫荆花小区。
“彩云之南〞看到莫婕也很惊讶,连称巧合。她接过莫婕递过去的3000块钱,问莫婕的易经测寿有没有失灵的时候,莫婕摇摇头,失望再次浮在“彩云之南〞的眼睛里。莫婕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她:“那么好的相机,为什么要低价出售?〞
“彩云之南〞淡淡地说:“相机是我前夫的,他在一次野外拍摄的时候出事故跌下悬崖摔死了。我看见相机就会难过,于是拿到这儿寄卖了。〞
这个结果也在莫婕的意料之中,她做出一副八卦的样子问道:“你这么快就再婚了啊?不过嫁个外国丈夫也挺好的,你很幸运。〞
“彩云之南〞显然不愿意多谈这个问题,匆匆告辞了。
几天后,莫婕把一封信寄给“彩云之南〞,信封里是她冲洗的断崖事故的照片,信上说:夫人你好,我是个摄影爱好者,三月十五日那天去断崖拍日出,凑巧见到了一些很耐人寻味的画面,于是就拍了下来。这些照片夫人一定很感兴趣,当然,其他人也会很感兴趣,尤其是警方。
不出所料,“彩云之南〞第一时间用给莫婕留下的陌生号码打来,颤抖着问她要怎么样。莫婕压低声音冷冷地说:“只要20万,这些照片就会永远消失。〞
“彩云之南〞沉默了一会儿:“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一再勒索?〞
莫婕冷笑着说:“其实我也担忧,如果你舍命不舍财宁可鱼死网破的话,我起码也要蹲几年。〞
那头的“彩云之南〞沉默了很久,终于跟莫婕敲定了见面付款的具体方案。
当然,这注定不会是一次成功的交易,约见的地方,不仅有莫婕,还有公安人员。看着那些清晰的照片和录音,“彩云之南〞一句没有狡辩就招认了全部犯罪事实。
她的丈夫是一个资深摄影师,对摄影的痴迷让他把绝大局部收入都投了进去,这让热衷享乐的“彩云之南〞极为愤怒。因为经常会涉险摄影,所以丈夫早就为自己买了大额的意外保险,生性冷酷的“彩云之南〞动了邪念。那天她一反常态跟丈夫去拍攝日出,就在丈夫面对崖下美景忘我拍摄的时候,身后的妻子伸出了罪恶之手。
事后她拿到近百万的赔偿金,可这个对金钱无比贪婪的女人并不满足,她拿出十几万,成了跨国婚恋网会员,因为美丽妖娆,很快就钓了一个老外嫁了。当然,促使她做出再婚决定的,是老外那几百万美元保额的保险单……
莫婕拿着徕卡,来到郊外一个简单的墓前,那正是她暗恋已久的摄影师和风的坟墓。
莫婕在墓碑前献上了一束鲜花,然后把那架徕卡M8埋在和风的墓前。英灵不灭的和风用这种特别的方式为自己报了仇,徕卡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就让它陪着和风去吧。那个世界想必也是风光无限,想必他也会拿着心爱的相机,拍个不停吧。
选自百家故事